鱼颈纹

一叶障目,而后一往情深

同一个人 6

先生,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疯

     老人平静地拿着表,似乎笃定了萧落不会拒绝,或者就算拒绝了他还有别的办法。

     萧落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反驳,索性就点了头,按老人的指示脱了鞋袜横躺在沙发上。

     银色的怀表底在他眼前摇晃,渐渐的银色分开成了许多个,变成慢两三拍的浮动的泡泡。

     越来越慢。

     最后银色倏地罩了他一个满眼。

     他的视野里开始出现白色,好像他是一个什么人正将身体伸出窗外,在看雪景。雪很大,大到星期五一早路上连人都没有。

     等一下,星期五?

     我为什么觉得是星期五?萧落环顾四周,屋子又破又旧,门半敞着,门口的地上有一份很薄的报纸。

   “听得见我说话吗?”老人的声音传来,“你现在能看见什么?”

   “我在一间破旧的公寓楼里的出租屋里,窗外下了很厚的雪,左边是床,右边是一个小桌子,门口有报纸。”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今天是星期五,但不知道为什么。”

  “去看看报纸。”

    他走上前伸手去够,但手指穿过了报纸戳进地板里,疼得他一愣。一个人走出门穿过他的身体,顺手拿走了报纸。

    “我的手穿过了报纸,”萧落哑着声音说,“有人把它拿走了,但报纸上的确写着星期五。”

      他追了出去,但对方永远比他快很多,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萧落往回拖。对方一直到走进电梯,门关上,都没有转过身来。

    “那人长什么样子?认识吗?”

      萧落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前进了,索性回到了屋子里。

    “我没法跟出去,有什么在把我往回拉。我现在已经回到了屋子里,从窗户看他踩着雪正在走远。他身体不是很强壮,带红针织帽,靴子的鞋带好像是…等一下…啊黄色的。”

    “屋子里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如果你是说对了解他的身份有帮助的东西的话,那真的没什么。”

    “好的。”萧落似乎隐约听到水笔笔帽被按回去的声音,“现在躺到你旁边的床上去。”

      萧落很嫌弃地顿了几秒,还是咬着牙躺了上去。

    “静下心来,想着你要睡着了。我们换一个场景看看。”

      怎么睡得着,萧落腹诽,想象都做不到好吗,这个床的糟糕程度简直是登峰造极。

    “静心!”老人提高了声音。

      萧落撇撇嘴,将思绪集中在了眼睑的黑暗和数呼吸上。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他开始感觉到寒冷的风。有固体落在他额头上,很凉,然后化成液体。他睁开眼,自己已经站在了天台上。

      下雪了。

      墙角和扶手上落满了白,在黑夜里极其明显,以至于他能看见白茫茫中有一个人影正蹲在地上。

    “我在天台上,”他尝试着小声说话,但蹲在地上的人似乎没有被影响,“现在是晚上,在下雪,下得很大。我还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近一点,看看他在干什么。”老人说。萧落照做了。

      蹲着的那个人拿着一把裁纸刀,正在天台的栏杆上刻着什么东西,萧落模糊觉得是三条划痕,三条线的末端交缠在一起。他还想看清楚些,但雕刻人停了下来,似乎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萧落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但对方没有反应,他估摸那人是看不到他的。

      雕刻人开始翻阅过栏杆,站到了墙的另一头。那人脱了鞋袜,光脚踩着冰凉的雪。

    “那人刚在栏杆上划拉,现在翻到了墙的另一头,脱了鞋袜。他的靴子带是黄色的,这应该就是白天那个人。”萧落听见了密集的水笔刷刷声,老人正快速记录着什么东西。

      萧落也攀上了栏杆,他们脚下的街道空无一人,但挂着好多红灯笼,远处的市集上还能看见各色张扬的彩灯。

      元宵节啊。

      这人是要干嘛,跳楼吗?

      雕刻人摘下帽子,拂掉了上面的雪。“他的针织帽是红色的,我肯定就是白天那个人。”

      对方伸展了一下胳膊,径直就跳了下去。

      萧落愣住了。“他,他跳下去了哎,跳楼了,在元宵节跳楼了。”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拉力。

    “不不不,我怎么也要…”

    “你怎么了?”

      老人紧张起来,事情似乎开始不对劲了。

    “我被莫名拖下去了啊啊啊!”

      地面越来越近,雕刻人血肉模糊的身体就在他眼前。

 

      萧落死死盯着似乎快要触到睫毛的积雪,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事,没有真的摔扁在地上。

      他伸出手触到地面把自己撑起来。“我没事,没有真的摔在地上。”耳边传来老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他拍了拍衣服,抬头正看到那人被一个姑娘从地上拉起来。那人的样貌变得年轻,一副没睡醒的迷茫样,而他面前的姑娘身上满满是他熟悉的平和的能量。

      萧落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原地。

    “我看见她了。”

    “她带着那个人的灵魂走了,顺着前面的路一直走。那个人变年轻了,而且越走,他俩的身体越趋于雾化。”

       

        萧落从沙发上坐起来,脑子还是有些恍惚,他慢慢揉了揉酸痛的颈子。老人从他醒来就没说过话,一直以手撑头地望着炉火发呆,手里的笔飞速旋转。

      “先生,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疯,也没有胡说,”他咽了咽口水,“我真的看到了。”

      “我知道你没有,”老人说,“那种状态下没人能撒谎。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经历过?”

      “上一世。”老人起身拉开了窗帘,“你不是想知道吗?你说你看到的那个,不是死神,但是概念上很像。那是引路人,也叫“大师们”(masters)。美国心理学家布莱恩 魏斯从心理学上证实了转世和前世记忆,实施这一过程的,是那些已经完成历练所以不会再轮回了的灵魂。他们在一个中转站传授他们的智慧,带死去的灵魂放下前世的喜怒哀乐,平静地进入下一世。”

        萧落觉得脑子有点疼。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理论听起来更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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