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小时 1
谋杀
华盛顿。
污浊的空气像是笼屉中一只惊恐的老鼠，穿过湿冷黑暗的小巷子和一排排门窗紧闭的店铺。以西大街的拐角处，一家商店却奇迹般亮着灯。招牌上的油漆似乎已经脱落，门把上锈迹斑斑，橱窗蒙了厚厚一层灰，乍看上去里面什么也见不着，只透出微弱橙黄色灯光。店主是个胡子花白的矮小老头，他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口中烟斗里的烟草静静地燃烧着，细弱的灰烟在头顶聚成模糊的形状。他又吐出一口烟，手里的报纸似乎很旧了，指尖施力的地方拧起好几层褶皱。
一串整齐的脚步声在店门口停下来，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推开了门。迎客铃响起，老头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报纸，他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们打烊了。”脚步声并没有停止，反而径直来到在他面前。老人放下报纸，两个光头男人从烟气中出现，他们肩上是清一色的绿蛇纹身，一块块肌肉在半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
“我们是来找那只钟的。”一个家伙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眼神尖锐而傲慢。老人垂下眼，表面上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先生们，我的店里有各式各样的古董，要挑选请随意，但我实在没有钟！”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威森. 格兰特。那七只时钟在哪儿？”男人凑近了老人的脸，嘴里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一条黑色的缝隙挤开男人原本的湖蓝色瞳孔，老人可以清晰感觉到蛇的怨恨、轻蔑和愤怒从男人的皮囊里透出来，恍如隔世。
你也好啊，莫里斯。他想。
老人露出迷茫的神色来，继而狠狠把报纸摔在地上，抓起手边的台灯扇了蛇眼男人一个大耳刮子。嘶嘶声停止了。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尖锐又刺耳。他抬高下巴，语气中带着不屑：“放心吧，小伙子，你们的主人永远都拿不到它们！”
“链接……”恢复正常的男人不可置信地摸着鼓起的脸和左侧腮帮子里的一个空缺，吐出带血的后槽牙，抄起一个花瓶砸向老人，“你破坏了我和主人的第一次链接。”
老人巧妙地避开了，同时挥舞着巨嘴鸟拐杖在他胳膊上开了另一个洞。
另一个男人也加入了战斗。
“老家伙，你简直就是找死！”另一个男人在老人轻松接下他几招后怒吼着飞起一脚——他不觉得自己会踢中，但老人就是没有躲。
干瘦的身体向后倒去，撞倒了书架，实木的五层高架将他牢牢压在了下面。
古董店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两个男人定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满地碎片和粘稠的血液，似乎在不甘地等待着什么。直到楼上的屋子里亮起灯光，有人走动以及大喊的声音，两个家伙才头也不回地从后门逃了出去。
或许这老头真的死了，两人面色惨白，呼出的白气发着抖。我们该怎么办？
两道影子穿过街区最后的一盏路灯，融进了浓墨般的夜色 。
两个家伙前脚溜走，老人咳出一嘴灰尘，缓缓从灰尘和书架下爬出来。他的额头被霾埃染得发黑，脸上糊着脏兮兮的血，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挪到桌前，姿势别扭地抓住笔，在报纸上匆忙写下几个字。很快，血腥的咸苦味就占据了他的头脑，沾血的笔掉下桌，滚到了角落里。
古董店里再次沉寂下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警笛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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